“皇上，微臣看您是日夜操勞昏了頭，連自己說什麽話都不知道了。”他強裝鎮定道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南星仰頭大笑，笑著笑著毫無征兆地伸出手，抓住他的領子將其拽到跟前。

陸易生到底年邁，力氣完全抵不過他，宛如他手中的獵物。

他以為南星會對自己下手，已經張開嘴準備喊侍衛幫忙。對方的手卻撫上他的臉頰，在顴骨處狠狠一掐。

被掐之處迅速泛起紅意，南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處，嘴角勾起一個詭異而冷酷的弧度，露出兩顆森白的牙。

“我聽人說過，陸先生飽讀天下詩書，且嚴於自律。年輕時就因為點燈徹夜讀書，不小心被油燈燙傷，在臉上留下一塊無法消除的疤痕。奇怪的是，等他當上太子太傅後，不僅個性變得意氣風發，連臉上的疤一並消失了，你說神奇不神奇？”

陸易生一聽他提起這塊疤，便知道他要說什麽。一開始心中很慌張，因為身份被他識穿。但是當他說著說著，他又變得鎮定起來。

就算被識穿又怎樣？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，只有皇帝能處置他。而皇帝是他親手扶持的，真的鬥起來未必贏得過他。

如此一想，他有了相當足的底氣。擡手將南星一退，撣撣自己的衣領道：“是，我的確不是陸易生。”

“真正的陸易生在何處？”

“他早就死在皇宮的枯井裏了，改建皇宮時，還是你親自下令讓人把那口井填平的。”

南星詫異地朝他一瞥，接著問道：

“你為何要偽裝成他？你本來的身份是什麽？”

他自從發現陸易生的秘密後，就懷疑他要利用陸易生的身份謀朝篡位。然而事實令人捉摸不透，當年段扶風被派往南疆，陸易生也放棄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隨他前往南疆，自此再不插手政事，過上隱居的日子，一過就是幾十年。

倘若他真的要謀朝篡位，那他的做法未免太說不過去了。除非……他能預知到以後將發生的事。

陸易生淡淡道：“你想知道？那就得憑自己的本事去找了。”

“你已經這麽老了，頂多再活個十年二十年，難道還不認命嗎？”

“呵……”陸易生冷笑，眼中流露出無需言語的傲慢和自信，“做大事者，不在於年輕，而在於找到對的時間。只有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，才能成就一番大業。”

當年他就是 因為出生的時代太不合適，以至於無論他多麽努力，都只能成為一名醫生。

醫生能救死扶傷，也很偉大，收入頗豐。

可他不要救死扶傷，他要的是掌控他人的命運。

這一點，他終於做到了。

南星看著他蒼老的面龐，猶如看著一個難以理解的瘋子。

“我們已經手握三國，難道還不夠大麽？你還想得到什麽？”

“當然不夠。”陸易生背對著他站在大殿中央，面容雖已蒼老，身軀依舊挺拔。

傲慢地朝南邊一指，陸易生道：“南疆也必須回歸大西，如若繼續放縱下去，它必將成為一大禍害。”

南星頷首，連說了三聲好，最後一拂袖道：

“南疆便在那裏，從古至今不曾變過，你既然想得到它，放心大膽的去取便是了。”

陸易生是何等精明的人物，立馬聽出他話裏有話。

“你沒有必要把我視作敵人擇出去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，一損俱損。”

南星往椅子上一坐，冷冷道：“以前或許是，現在可未必。”

“現在也是。”陸易生胸有成竹地說：“看在你是我帶回來的份上，免費告訴你一個消息吧……有人在芙蓉街上見過梧桐，據說她被一個姓徐的富商帶出城，且那位徐姓富商長相俊美絕倫，擁有天人之姿。”

俊美絕倫，天人之姿。

南星腦中瞬時浮現出一個人影，蹭得一下站起來，沖他道：

“清兵點將，隨時出戰。”

陸易生微微一笑，領命退下。

另外一邊，梧桐和小山辛辛苦苦趕了小半個月的路，終於開車來到一處村落內，在那裏暫做休整。

這裏已經瀕臨鳳凰城，估計再開個半天就能進城。

昊山仍在熊熊燃燒著，半邊天空通紅似火，連雲層都被染成了火紅色。

南疆距離此地太遠，是看不到這種景象的。小山在路上一直追問她昊山到底是什麽樣子，她便指紅光給她看。

距離越近，紅光越旺，小山就越驚訝。

及至梧桐剛才停車時，她仰望著天空，喃喃地說：“真是像地獄一樣。”

梧桐很認可她的話，並且知道假如她親自到了昊山，就會知道什麽菜叫真正的地獄。

時至今天，每當她一閉上眼睛，仿佛仍能看到那日所見的景象——空氣是刺鼻的，聲音是震耳欲聾的，烈焰在地底翻滾，火光把每一個人都照得紅通通。

不過眼下不是悲傷春秋的時候，她們已經連續很多天沒有遇到過村落了，必須盡快補充物資，好好休息休息。

村莊不大，房屋雜亂的矗立著，有木制的也有泥砌的，都是統一的破舊。

路上的行人面黃肌瘦，但是還好，沒有看見餓死的人。

為了保證路上的安全，梧桐和小山早在出發後不久，便換做男裝打扮，一青一黑。

她讓小山看著車，自己走到路上攔住一個人，詢問此地的客棧在何處。

那人睜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，嘴唇幹涸，楞楞地想了一會兒才說：“你往最東邊的房子裏去。”

梧桐道了謝，開車前往。

村落最東邊是一棟小平房，平房外有個院子。她將車停在院子裏，與小山下了車，對著敞開的大門問：“有人嗎？住店？”

大門裏沒人回應，旁邊的偏門倒是跑出來一個婦人，照例是面黃肌瘦，看著卻挺機靈的。

“兩位小爺，住店啊？”

梧桐嗯了聲，看見她手上沾著米粒，應該正在淘米做飯。

小山學著梧桐的樣子，把嗓子壓得低沈些，好奇地問：“你們這裏怎麽這麽小，有地方給客人住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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